张月娥紧跟着张昌毅,跑到东门庆身边时见他满身鲜血吓得惊呼,赶紧跑上前来替他抹拭包扎,关心之情溢于情表。张昌毅这时正凝神听陈百夫沈伟叙述整个经过,忽然看了张月娥一眼,目光一闪,便继续倾听。
东门庆是被人伺候惯了的人,对此也不以为意,只是忙着与张昌毅杨致忠沟通,认为此事虽然解决,但毕竟结下了梁子,为免夜长梦多还是早些离开的好。
张昌毅道“对,对,是该早些走了。”忽又转头盯着张益兴,眼神极为凌厉,吓得张益兴跪地叫道“叔叔!”
“别叫我叔叔!”张益兴喝道“从今天开始到下次靠岸,你都给我在舱内好好反省,不许出舱门半步!”
张益兴一听大惊,道“那……那船上的事务……”
“船上的事务,不用你管了!”张昌毅对崔光南道“光南,从今天起,就由你接任主管!”
崔光南本待要劝,但看看张益兴正在火头上便忍了下来,又觉得张益兴这次的作为当得这惩罚,便道“好。”
第二天广昌平福致隆船队还没走,刘可保那边倒先出发了。张昌毅为了避免和他争道起冲突,反而又停了两日,这才离开麻逸,一路而北,不久来到吕宋附近,他们货物已足,所以也不入马尼拉湾,又走两日,才在一个小岛停留,一边换新水,一边弄些新鲜水果和丛林野味吃。他们是南洋的常客,对来往海路算得极准,这座小岛以前也来过,知道没有危险所以才肯停留休整。
这段时间里张益兴倒也听话,果然舱门也不出一步,张益盛来回奔走,将张益兴反省的情况一一告诉张昌毅,张昌毅亲自进舱来跟他讲了一番道理,张益兴痛哭流涕,连叫“叔叔,你这样待我,若我再不改过,那就真不是人了!”
张昌毅对这两个侄子总是难以久怒,见张益兴悔改便消了怒气,又见他皮肤泛白,说道“这几日我关你禁闭也是为你好,不过久不见阳光,对身体不利。我看你不如便下船走走吧。”
张益兴喜出望外,张益盛也惊喜道“叔叔,你是要回复哥哥的职位了么?”
张昌毅道“这个嘛,以后再说。光南才做了没多久,又没出岔子,咱们不能想提他就提他,想撤他就撤他。”
当天张益兴兄弟便组织了一支收集队伍登岸,主要目标是收集净水和新鲜水果。卡瓦拉等五人随队出发,东门庆和其他四个同伴却留守岸边,看看到中午,陈百夫忽然推了他一下,笑道“月娥小姐又来了。”他们加入这支商队已有些时日了,早知道张月娥虽是使女出身,但几年前已被张昌毅夫妇收为养女,又得知自己得以上船张月娥从中也出了力,所以对这个少女都抱怀好感。
这时张月娥一来,陈百夫等便都跑开了,要让他们两人独处,但这样一来张月娥反而更不好意思了,红了脸,半晌才说得出话来“王公子,干爹请你过去一趟。”
东门庆说不了话,却报之以一笑,跟着便翻身上船去了。陈百夫等在远处见他走远才又过来和张月娥打招呼,张月娥答应了几声,低着头要走开,忽然又转回来问陈百夫“陈大哥,你能教我手语么?”
陈百夫一开始没反应过来,问道“你学这个干什么?”
张月娥一听羞得不敢再说话,捂着脸跑开了,水鱼蔡把陈百夫打了一拳道“学这个干什么!那还用说么!”
陈百夫也已经明白了过来,牛蛙大声道“月娥小姐你放心,只要你肯学,我们一定教!”
吼得张月娥在沙滩上跌了一跤,旁边的水手有看见又猜出怎么回事的无不大笑。
张月娥来到舶主舱,见舱门虚掩,舱内张昌毅正在说话,一时犹豫着是否要进去,便听张昌毅道“王公子,你口舌之间、咽喉之内的毒症早就都消了啊。”张月娥听到这句话,赶紧从门缝中偷偷望进去,却见张昌毅正在给东门庆把脉。原来张昌毅老而成精,不但做生意与航海是好手,而且还颇通问切之术、岐黄之道,昨日偶尔听说东门庆这哑症是中毒所致,便将他叫了来,要试着为他诊治。
东门庆自中毒以来,这是第一次有机会就医,所以也颇为热心,听得张昌毅这么说,便努力地要说话,但张开了口,却只是嗬嗬地哑响,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张昌毅皱紧了眉头,沉思脉象,总是摇头,张月娥在舱外急得差点就要出声代东门庆问“到底能否治愈?”张昌毅的手指终于离开了东门庆的寸、关、尺,说道“王公子,你这哑症若我所断不错,初期确是因为中毒,但现在毒气早消,你如今说不了话,不是因为毒障,而是因为心障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