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长歌显然没有将答案告诉她的意思,只是词不达意地道:“你明日不若去同叶大人说一声?你家的墙未免砌得太低了些。”
叶葵听得额角青筋跳动,恨不得一脚将其踹下去,“时辰不早了,你若是无事便快些滚吧!”
“好没良心,若不是我,你如今恐怕还在鸿都徘徊呢。”
这话乃是天大的实话,只可惜叶葵听到了他话里的笑意,便当真一脚踹了过去,低声斥道:“我喊了那么久的哥哥,这点忙莫非还要同我算账?”
裴长歌压着声音笑个不停,似乎心情极好,道:“好了,时候不早,我先走了。若是有事……”他站起身,“我自然会知道。”
话说得似乎十分骄傲自满,但叶葵却觉得他能做到。
裴小九可从来也就不是个普通的孩子。
长大了,自然也不会是个普通的少年。
况且十五岁便上了战场,且大获全胜的少年郎这世上又能有几个?
叶葵揪着帐子,目送他开了门出去。
门刚合上,她便听到燕草嘤咛一声醒了过来,问道:“二小姐方才喊我了?”
听她没有自称奴婢,叶葵便知道她还没有彻底清醒,便小声回道:“我方才做了个噩梦,魇着了,现在已无事了,你继续睡吧。”
可话音刚落,她便听到了燕草起身的声音。
“魇着了可不是什么小事,这可最是伤心神了。”燕草快速点上了铜灯,又走过来探头看她。
叶葵无法,只得翻个身又坐起来,“不过是个梦,醒了便无事了。”
半明半暗中,燕草摇摇头,似是不赞同地道:“你小时候便时常做噩梦,怎生大了也还是这般。”
叶葵一怔,明白过来她这只怕是真的睡得迷迷糊糊了,所以才敢这般大着胆子说话,心头又是酸涩又是欢喜。
她当年刚到丁家时,时常夜不能寐,便是睡着了也总是翻来覆去地做梦。
总是梦到父亲去世时的样子,又梦到弟弟哭着蜷缩起来的样子,再不然便是那人用枪抵着她额头的狰狞模样。
每每被吓醒,她第二日必去寻那时还是燕子的燕草说话。
没想到,过了这么多年,燕草还记得这么清楚。
“头发都汗湿了,还说无事。”燕草提了灯过来一看唬了一跳,朦胧的睡意消了大半,“炉子上温着水,奴婢去取了来给您擦身。”
叶葵阻拦不及,只得由着她去。
到底一身冷汗令人不快。
等到擦了身,换了里衣,叶葵也有些犯起困来,打了个哈欠倒回床上,不多时便又沉沉睡去。
这一次,她终于没有再被梦魇缠身,一夜安睡到天明。
天亮后,叶葵领着改名为绿枝的白玉出了门。
临出门时,玳瑁一边给她梳着头,一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,可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出来。叶葵也没有问她昨日去了何处,又去做什么。只是她不问,并不代表她不知道。若是玳瑁聪明便应该一五一十主动说给她听,可玳瑁最终还是选择了不说。
这么一来,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,都再也怨不得她了。
人的路,只能自己选。
一旦选错,便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,因为你来时的那条路早就在你往前走的时候便一点点崩塌了。
所以叶葵一开始露出了尖锐的獠牙,便也没准备收起来。
可是哪怕是猛虎,也有乖顺如小猫的时候,更别说是性格多面的人了。
叶葵一早便吩咐绿枝做下的点心,今日自然便派上了用场。
她要去看秦姨娘,却只带上了一个绿枝。
并不单单只是因为这些点心出自绿枝的手,更是为了她那张年轻美丽的面庞,还有那双似乎随时随地都能勾人心魄的蓝色眼睛。
两人走在途中的时候,秦姨娘正起身。
她十八岁生下二少爷叶蒙,如今不过也就是三十岁上下。又兼之素日极注重样貌,如今看上去只同那二十出头的女子一般。
叶葵进了秦姨娘的院子时,她正在吃药。
数种名贵药材熬制得一大碗苦药,她眼睛也不眨一下便尽数都喝了下去。
搁下碗,掏出帕子擦拭嘴角。
动作优雅而动人,若不是叶葵早就知道,恐怕都要怀疑这秦姨娘是不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来的了。
可事实上,她不过是萧云娘身边的一个丫鬟罢了。
然而身为丫鬟的好处便是她极会伺候人,所以当初萧云娘带着女儿失踪,她作为贴身丫鬟却没有被诛杀,反而一路往上成了叶家二房最得宠的姨奶奶,这一切说起来可不都是本事!
“二小姐怎么到我这来了?”
秦姨娘见了家中的小姐,按理说应是要行礼的,可秦姨娘却端坐在椅子上,微微抬着下巴斜眼看向叶葵,不咸不淡地问了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