郁梦离走后,琴奴走过来道:“二少爷,他到底想做什么?”
“打水!”容景遇大声道。
琴奴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,容景遇又道:“打水来,我要沐浴更衣!”
琴奴忙道:“水早已准备妥当。”
容景遇不再理她,极快地走到了净房,他将全身洗净之后,再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走了出来,琴奴还在门口候着。
容景遇看了她一眼道:“你没有拦郁梦离是想把那把秋千毁了,琴奴,你当真是越来越有自己的主见。”
琴奴轻声道:“事情已经过去了许久,二少爷也该放下了,那些东西本就不该再留着。”
容景遇长长地吁了一口气,他的眼睛微微合了起来道:“这一次算你对。”
琴奴闻言心里满是难喜,抬眸看着他道:“二少爷!”
容景遇却摆了摆手道:“把所有和素素有关的东西全部一把火烧了!”
琴奴顿时瞪大了眼睛道:“二少爷……”
“包括她以前留下来的衣服。”容景遇打断她的话道:“从今往后我的世界里再没有素素这个人,我也再也不想看到她的任何东西。”
琴奴欢喜地应道:“好,我这便去做。”
“慢着。”容景遇喊住她道:“派人将她的坟也挖了,然后把她的骨头取出来用火烧了。”
这一句话让琴奴愣了一下,她素来是知道素素在容景遇的心里有多么的重要,他愿意放下她心里极为开心,只是此时听他说要将素素的尸骨挖出来且烧掉,她就觉得有些怪异了。纵然她曾想过要挖素素的坟,但是那也只是她的想法罢了。
她站了好一会后终是忍不住道:“二少爷,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,万一日后想起素素来……”
“她早已死了。”容景遇淡淡地道:“死了便是再不能活了,活的尚且要放下,更何况死的?”
他这一句话琴奴没有完全听懂,却轻声道:“二少爷……”
“就这样了。”容景遇打断她的话道:“同样的错我只犯一次,她的坟这一次能被人利用,下次就还能再被其它的人利用,我没有精力时时守在那里。”
事实上,这几年来他不但没有守过素素的坟,甚至至清明和祭日他也未曾去过,他怕自己失控,也怕自己肝肠寸断。有些伤以为已经好了,却在心里留下了伤口,那样的伤口是永远也无法治愈的。
琴奴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,有些明白容景遇为何要这样做了,只是他这样的决然反倒让她有些不安,却也知道他说一不二的性子,当下轻轻应了一声,转身欲离开,却又想了什么,于是便又问道:“二少爷当真相信郁梦离的话吗?”
“我从不信任何人。”容景遇淡淡地道:“又岂会信他,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,他只怕还有其它的布置,等着我往里面跳。”
“二少爷打算如何应对?”琴奴轻声问道。
容景遇的眼睛里一片深沉,却化做一抹极为平淡地笑意道:“他想如何对我,我便如何对他。”
琴奴的眼里有一抹不解,容景遇又缓缓地补充道:“他逼得我毁了素素的坟,我自不会便宜了他。”
琴奴有些明白了,她幽幽地道:“若二少爷对明云裳如对素素的坟这样果决的话,郁梦离如今又哪来这样叫嚣的机会?”
容景遇扭头看了琴奴一眼,琴奴低低地道:“我知道素素在二少爷的心里固然是极重要的,可是她已经死去了好多年,这些年来,二少爷为素素所承受地痛苦已慢慢消淡了那分感情,但是纵然如此,二少爷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必然是极痛苦的。明云裳曾说二少爷是天底下最无情的人,却不知二少爷是天底下最长情的人。她放弃了二少爷跟在郁梦离的身边,原本就是一个错误,二少爷又何必因为她的错误而如此对待自己?”
容景遇闻言倒也不恼,他看着琴奴道:“你也说了,只是一个错误罢了,她的选择是错的,我喜欢她同样也是错的,既然已经错到这一步,那么就只能将错就错了。”
琴奴的眼睛瞪得大了些,容景遇却缓缓地道:“也许我真的下不了狠手,但是杀郁梦离我绝对不会留情,他死了,我倒想看看她会怎么做。”
琴奴闻言气得脸色微变,想要说什么却知道容景遇必然是不会听的,说了也等于白说,她重重地咬了咬唇后道:“二少爷若做了决定,我便去准备一应的事情。”
容景遇轻轻摆了摆手,琴奴含泪走了出去,事到如今,二少爷宁愿挖了素素的坟,断了他这一个弱点,却还在想着明云裳,这样的想法只怕会彻底毁了二少爷!
琴奴的心里有太多的怒气,却也知道这件事情只怕由不得她,她轻轻吸了吸鼻子,抬头望了望天,若是依着她以前的性子,只怕又得想尽法子去对付明云裳了。只是上次的失败害死了书奴,她的心里却无论如何也狠绝不起来。
明云裳这个女子太过聪明,琴奴知道她不是明云裳的对手,只是心里却恨透了明云裳,若不是她,二少爷又岂会承受这样的痛苦。
琴奴的眼睛微微合了起来,又想方才容景遇说的话,她重重地咬了咬唇,以前她数度败在明云裳的手里,不过是她的身边还有一个极度聪明的郁梦离,若是郁梦离死了,明云裳便也不过如此。
琴奴为这个想法而开心,顿时找到了解决明云裳事情的最终方法,所有的症结不过在此罢了,只要郁梦离一死,明云裳就什么都不是。二少爷下不决心杀明云裳,但是对付郁梦离是绝对不会手软的。
琴奴想到这里脸上终于有了淡淡地笑意,她冷哼一声道:“明云裳,你一定会死在我的心里的!”
容景遇回房之后,当他将房门关上的那一刻,他之前的淡定从容便散了,他不知道他的心里将有多少苦楚,也不知道他这样做到底对不对。
从今往后,他的世界就再也没有素素,当初他爱素素爱的那么的决然,愿意抛下一切,这么多年来试着让自己放下,却始终无果,他总觉得似乎有些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,却又始终什么都想不起来。
而今这样放下,不知怎的,他的心里又有些轻松,他甚于隐隐觉得,在他的心里,早已断了对素素的感情,只是曾经那么浓郁的感情,他的心里终究有些不甘就那样散了,也不甘素素就那样死了一样。
他的眸子微微合着,轻轻地道:“素素,想来你已经走远了,我这般唤你你想来也听不见的,若听见了,怕也是会恨我的吧!这么多年了,也许你我早应该放下。”
他这么多年来常会做梦梦到素素,但是那些梦里都染上了太多的鲜血,他从来都没有梦到过素净如雪的素素,而这天晚上,他却梦到了,他看到素素那张纯净无比的脸,带着些些羞涩的笑容……
第二日,琴奴便带着人去挖素素的坟,容景遇终究还是放不下偷偷地跟去了,素素的坟是在镜湖之畔,那里依山傍水,风景优美。只是她的坟头早已长满了杂草,看得出来,已有很长时间没有人来这里了。
容景遇看琴奴指挥人将坟头铲平,然后再将棺材移了出来,容景遇终是没有办法再看下去,他缓缓地转过了身,将身体靠在树干上,他的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感觉,却强自睁大了眼睛,只是就算他的眼睛睁得再大,眼角处却也有泪珠滚落。
这么多年来,他就算是再难过,再想素素,在他的记忆中他也未曾为素素流过一滴泪,他突然发现,原来看似深情的他,真正薄情起来也能成为天底下最薄情的人。
容景遇自嘲地笑了笑了,然后大步离开,再不去管琴奴如何收拾素素骸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