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二不是傻子,或者说张弘斌的一切行动都太明显了,若说完全看不出来,那简直就是瞎了。
只是王二不敢明说,或者说身为这个时代的农民,他本能的害怕那种事情。这是这个时代百姓的通病,只要有一丝活路,他们就可以硬撑下去,而不会考虑要不要谋反。
“记得昨天我们说的是国家的概念对吧?你还记得不?”张弘斌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以导师的身份向王二询问。
“国家就是一个利益妥协的产物,由上层的主宰放弃一部分特权,承担一部分义务,换取下层的百姓放弃大部分的利益,并承担大部分的义务。
通俗的说法,就是国家承担保护我们,在灾难到来的时候赈济我们,在我们没钱的时候想办法让我们发财,在我们没有工作的时候想办法给我们找工作或者创造工作;而我们则是为承担工作,耕种等社会工作,产生赋税上交给国家,同时以服徭役等形式,为国家义务劳动。
有了这样的形式,国家才能算是一个国家,否则就是纯粹的暴力工具。上层没有任何义务照顾下面的人,但下面的人却要承担一切的责任和义务,权利被最大限度的剥夺。”王二把张弘斌昨晚的教导背了出来。
不得不说,张弘斌对国家的了解完全是走了样,不过他却是用自己的方法,让这些学生明白了一件事情。
大明已经不具备称之为国家的资格,而这个资格,在中国古代一直称之为‘鹿’。
秦失其鹿,天下共逐,这八个字,在说书先生的嘴巴里,可不少听到。于是大家就意识到了一件事情,如今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,前提是如何绕开,或者破开大明这已经沦为暴力工具的机构。
“那么,你还有什么疑问?”张弘斌把问题又推给了王二。
“少爷说,在暴力机构的治下,百姓是痛苦的,但少爷家,似乎过得很不错啊?”王二表示非常不明白。
“因为张家,甚至明朝的士绅、贵族甚至是皇族,他们都是这个暴力工具的所有人,或者说是利益所得者。之前说了,百姓在这个暴力组织的压榨下,只有不断的付出。那么这些付出到底去了哪里,那就是进入了既得利益者的手中,说穿了,也就是我们这些士绅、贵族、官吏、皇族等少数人的手中。”张弘斌非常明确的指了出来。
“那若是少爷掀起反旗,岂非是背叛了你所在的阶级,同时不是要公开对你所在的阶级开战了?”王二其实真的疑问,就是这个。
“一个国家的构成,至少上层永远都是少数,但不否认的是,每一个国家都必然会有上层。而士绅和士人这个级别,在大明这个暴力机构里面,并不占据主流的地位,他们有一定程度会改变自己的立场,投入到新的国家之中。实际上每一个朝代,这两个阶层,是相对稳定,而不必担心会被彻底毁灭的。”张弘斌不是一个演讲家,更不是一个合格的学者,他只能够用自己的话,把自己要表达的意思说出来。
但王二明白了,新的朝代同样会有士绅,同样会有官吏,从前朝反叛过来的官吏士绅什么的,在说书的情节里面也经常会有出现。比如三国的张辽、张郃之类,大唐的秦叔宝和尉迟恭等。
王二算是明白了,少爷就是想要反,而且已经考虑到了很多方面的问题,甚至如何处理士绅和官吏,只怕也有了腹稿。突然间,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太多虑了,这些事情本来就不是自己需要思考的东西,偏偏自己就是那么的在意。
“别有什么思想包袱,实际上在我这里之前,你也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百姓。你的认识很低,你甚至和所有的百姓一样,有着得过且过,撑着过苦日子的想法。在这个基础上,只要还活的过去,你并不希望造反,因为你对官府有着天然的畏惧。”张弘斌早就看出了王二的心情,故而认真的开导到。
“少爷,那不反可以不?”王二试着询问。
“我们不反,别人会反。你是一个农民,应该看得出来,明年依然会是大旱。或许每一户百姓家里,都还藏有应急的粮食。但你是不是把明年的春赋给忘记了?而若是百姓不得不反,那么若是小规模,那还好,但如今整个陕西都是这样的情况,只怕规模是少不了。
规模若是大,朝廷就必须派重兵围剿,派重兵需要粮饷,朝廷缺少的就是粮饷。故而唯一的结果,就是如同万历年间加派辽饷的情况一样,向天下的百姓加赋。如此,你觉得那些在这一次造反之中,依然不敢造反的人,明年甚至后年的日子会是怎么样的?若是接下来的几年,陕西一直都是干旱的又该如何?”张弘斌没有直接回答,直接披头盖面的问了一大堆的问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