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微微眯起了眸子,“三哥哥,陛下到底怎么了,陛下他……”
所有人的脸色都好似有些难看。
她反手抓住郭鏦的手臂,抬起头来,目光凄然,“三哥哥,你不要瞒我,陛下……陛下他……是不是……”
“驾崩”两个字实在太残酷,她哽咽着说不下去。怎么会?她的陛下说好只要她在这里好好地等着他,他就会回来的呀!
他再不想说,她也终会知晓。郭鏦的喉结动了动,沉重地开口,“念云,这个时候,无论如何,你的方寸不能乱,紫宸殿里……正在商议恒儿……登基的事。”
她原本强忍着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,手指紧紧地抓着郭鏦的胳膊,骨节泛白,“三哥哥,我不信,他在哪儿,我要见他,让我见见他!”
郭鏦任由她抓得自己胳膊生疼,却无法安慰她。玉竹和重楼已经哭成了一片,茴香和绿萝还在硬撑着,想要安慰她。
“陛下在……在含元殿,三哥陪你去吧。”
郭鏦艰难地吐出一句话,然后扶她站起来,稳稳地支撑着她的身体,走出蓬莱殿。
雪又开始慢慢地飘落,这样的寒风朔雪,这样的夜色,一如曾经的许多个严冬。姊姊,李谊,宁儿,她生命中有许多曾经深深留下烙印的人都是在冬天离开,如今陛下也是。
冷风嗖嗖地灌进脖子,她身上披着的白狐裘大氅,还是当年陛下送她的。如今她只觉得寒冷,整颗心因为绝望而冰冷,手亦凉得怕人。
一路上她走得并不快,这悲伤和绝望让她觉得手脚发软,郭鏦不得不在旁搀扶着她。
从蓬莱殿到含元殿,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,幽暗的灯光下雪地仿佛都带着浅浅的蓝,她觉得自己仿佛在这冰蓝色的世界里要一直走到地老天荒。可这地老天荒,却再无他相伴。
当她看到灯火通明的含元殿,忽然就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,一下甩开了郭鏦的手,朝着那汉白玉的阶梯往上跑去。石阶上还有许多残雪和冰,她刚爬上一段,便摔倒在地。
郭鏦急得连声叫她,“念云,念云!”
她不理,也不应,不顾身上的泥水和手掌擦在地上的伤口,爬起来继续往前跑。跑到大殿门口,一眼就望见那停在大殿里的漆黑乌木棺椁,才停了下来。
“陛下!”
她向那棺椁跑去,脚下却绊到了含元殿高高的门槛,再一次摔倒在地,她没有试图爬起来,趴在地上嚎啕大哭。
雪白的狐裘沾了泥土,经年保养的素手血迹斑斑,头上的步摇发钗坠到地上,鬓发凌乱,她这一生或许从未这般狼狈过。可是她已经无心顾及,这一刻,胸口撕裂的疼痛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,痛到无法呼吸。
“陛下,陛下你在哪里,他们都是骗妾的对不对,你也在骗妾,是突然回来想给妾一个惊喜的对不对……”
“陛下,妾在大明宫里等着你啊,妾守住了大明宫,你回来看看好不好,陛下……”
“淳,你不会丢下念云的,淳,你说了要白头偕老……”
一声一声,摧心肝。大殿里的所有人都忍不住低头拭泪,一片低泣之声。
郭鏦看不下去,饶是他堂堂七尺男儿,也被她这浓重的悲伤惹得肝肠寸断。他跪在念云身边,伸手去搀扶她,“念云,陛下已经驾崩了,你接受这个事实……”
他已经顾不得什么外臣的身份,也顾不得贵妃的闺名不可随便叫,此时这个女子只是他妹妹,这几天来受到的打击太多,她已经近乎崩溃。
念云看似柔弱,这时候力气却出奇的大,一把推开郭鏦,“不,不,我不信,你们都在骗我,你们到底把陛下藏到哪里去了!”
她又一把抓住郭鏦的胳膊用力地摇着,“你说啊,三哥哥,你说啊!”
“念云……”
“不,我不信,本宫要亲眼看到!”她忽然从地上爬起来,径直朝着那乌木棺椁冲过去。
棺椁并没有盖上,尸身上不过是盖着一层白布,念云扑到棺椁边,颤抖着手拉开上头盖着的白布。
那棺椁中是一具焦尸,头发胡须几乎都完全看不出来了,甚至连面目都是漆黑一片,只能勉强看出是个人形,根本看不出五官。
念云只看了一眼,撕心裂肺地唤了一声“陛下”,便晕了过去。
“念云!”
郭鏦冲上去,接住她的身子,用她的大氅将她裹好,打横抱起来,踏着夜雪往蓬莱殿走去。
念云,念云,你还有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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