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阳公主府中的郭驸马早已知晓陛下祭天返回的途中遇刺的消息,但奇怪的是,大明宫中好似毫无动静,这有些不太寻常。他派出过几批人手去探问,但好像都没有回来。
夜已经深了,雪还是越下越大。郭鏦意识到大明宫中可能出了什么事,郭家准备虽然也算得上充分,但不知念云安危如何,他不敢轻举妄动。
一盏油灯已经快要燃尽,他仍旧是毫无睡意,也不敢睡,又命人来添了灯油。
这时他忽然感觉脚下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动。低头一看,乃是一只硕大的老鼠,个头足有小猫一般大小,吓了他一大跳。
正欲叫人进来打杀,忽然见那老鼠似乎并不怕人,也没有因为被人发现而逃跑,反而是在十分有规律地围着他的脚绕圈,乌溜溜的眼睛正与他对视,好像是在故意引起他的注意。
郭鏦吃了一惊,俯身细看,发现老鼠的腋下好像有东西。
他去捉那只硕鼠,它却灵巧的躲开了,但腋下的纸卷儿却掉了下来。
郭鏦伸手捡起来,展开,见上头是一串药名,看来是一个药方子。老鼠冲着他吱吱叫了几声,然后哧溜一下从门缝里钻出去,不见了。
这等奇技淫巧,怕是尚药局那个梁御医的手笔。他亦知晓那老御医是念云和陛下的亲信,因此这药方,很有可能就是念云从大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。
可这上头全是一堆药名,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,于是命人去叫公主府上的老郎中。
那老郎中来了,郭鏦把那药方拿出来,老郎中眯起眼睛,凑到灯下仔细地看了半天,道“不知此方是何人所开?”
郭鏦道“这是个什么方子?”
老郎中道“方子是个清肝明目散结除烦的方子,很是高深,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么?”
“只是这底下的药引……好似有些奇怪,老夫行医数十年,从未见过这样的配伍,性味归经完全不同。而且,这写药方的墨……气味香浓,因方子常同药放在一处,医者日常开方子绝不会用这种容易串味的墨……”
郭鏦接过纸笺,仔细看了一遍,仍旧看不出个所以然来。
这时候薛楚儿进来,笑问道“妾听见说三郎大半夜的请郎中,可是有什么不妥当么?”
事涉皇家,郭鏦并没有同李畅说,但是对薛楚儿他倒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。郭鏦摇头道“我无事。只是方才得到一张方子,可能是蓬莱殿传出来的,请郎中来看一看,说是药引子有些怪异。”
薛楚儿亦知晓这一两日大明宫里忽然断了消息来源,郭鏦正为此事着急。
她走过去,接过那方子看了一会儿,打发那郎中回去了,这才抬头道“若是妾猜得不错,恐怕宫里是被薛公公控制住了,娘娘想请三郎设法相助。”
“哦?”郭鏦立即凑过去,“你从何处看出?”
从前在教坊里,那些女子们多少都知晓一些调理身子和壮阳的药物,因此这几味药,薛楚儿大致认得。她指着那药引道“这肉苁蓉,形状似男子的阳物,常为男子壮阳所用,在这个方子里好似意有所指。数量是七钱,妾能想到的便是薛公公薛七喜。”
她顿了顿,继续道“照着这个思路往下看,苍术二十三片,苍,老也,术,谋划也。薛公公到娘娘身边,恰好二十三年,或可理解为悉心筹谋二十三年。明矾,谐音谋反。妾的理解,是薛公公筹谋已久,终于反叛。”
她说得应该有些道理,七喜在她身边二十多年,作为她的亲信,手里掌握的东西可不是一般的多。郭鏦倒吸了一口冷气,“说下去。”
“人参,谐音人身。两支,或是指如今留在宫里的娘娘和太子二人。紫萱又名忘忧草,又有母德之意。这两味连起来看,应该是指娘娘和太子在宫中尚安全无忧,不必担心。”
郭鏦点点头,“那这龙骨和卷柏呢?”
薛楚儿想了想,“干枯的卷柏泡在水中即可再度成活变绿,故又名还魂草。还有个龙骨,妾以为,大意似乎是请三郎出手救陛下……又或者是力挽狂澜,拯救李唐?”
郭鏦的面色十分凝重,缓缓吐出一口气,“若是她在内宫中尚安全,我就可以放心地动手了……”
陈家村一处隐秘的地下室里,关押着两位神秘的客人。
说是关押,但一应饮食供给都十分精细,甚至还专门配备了厨子,待遇比寻常的主子还要好上无数倍。
当然,知晓这件事的人也并不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