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淳忽然觉得她可怜,将她揽在怀中。
那麻痒的感觉又来了呵,似那日的梦里,似李淳站在台阶上凑近他说话时……
她的身体微微的颤抖,下意识地推他。
李淳叹一口气,在她耳边道“我会等着你。”
他扬声叫门外守着的茴香、绿萝进来。两个丫鬟面面相觑,战战兢兢地挪进来,李淳上下打量了一下二人,又深深地看了念云一眼,眼中堆积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。
他沉默了一瞬,说了声“照顾好夫人”,便转身离开,留下一个寂寥的红色背影。
念云花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,他说的“夫人”指的就是她。
她松了一口气。
茴香和绿萝服侍她换下厚重的钗钿礼衣,她便打发她们俩回去休息了。
儿臂粗的龙凤花烛彻夜地燃着,把紫檀木大床上的雕花投在锦被上,深深浅浅,如同她破碎的心绪。
东宫是比公主府更加孤寂的地方,就连三哥哥,都不能够时时来看她了,只剩她孤苦伶仃一人,形影相吊。
这样暧昧的夜,她自然不想李淳在身边。可是李淳真的走了,她只觉得无比的寂寥,简直不知道以后的成千上万的日日夜夜要怎么过才好。
念云就这样呆呆地坐着,直坐到烛光暗下去,窗外的光线似乎渐渐的明朗了。
于是窗外有丫鬟来,说是郡王派来叫她的,要洗漱去拜见太子夫妇了。
很快便有丫鬟捧着许许多多的物事鱼贯而入,念云于是又被她们拉扯着梳洗换衣,穿上一套并不比钗钿礼衣轻松多少的衣裳。
茴香用浓重的脂粉遮掩了她憔悴的黑眼圈,又从一个崭新的朱漆螺钿妆盒里取出两指来长、比笔管略粗的一个物事来。念云细看了一眼,仿佛是一些红艳艳、看着十分娇艳润泽的油膏,装在一个雕花的小竹筒里,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。
一个丫鬟道“这是太子殿下赏下来的茜色甲煎口脂,颜色纯正,很是难得呢!”
念云心里一动,忽然问道“昨夜屋里的熏香,可是沉水香?”
丫鬟笑道“郡夫人果然好见识,咱们这沉水香是宫里头赏的,便是太子殿下的几位侧妃也用不上这么好的!”
念云拿过那支口脂,细细地端详着,慢慢地把那红艳艳的颜色涂到略显苍白的嘴唇上去。
她记得的呢,韦姑姑同她说起长安城的盛况,也说到过这两样,她是极喜欢茜色的甲煎口脂的。韦姑姑啊韦姑姑,这个时候,惟有你,竟还能给我一点安慰。
绿萝替她梳好头,向妆盒内拿起一支八宝雀衔珠滴钗,在她头上比了比,又拿起一支赤金红玛瑙缠枝珠花钗,左右拿不定主意,于是问她“姑娘自己喜欢哪一支?”
念云茫然地看了看她,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说什么。这时身后有一个声音响起“红玛瑙的那一支吧,看着喜庆。”
念云微微抬眸,在镜中看到了李淳。
她在心里轻轻地叹息,一支钗而已,喜庆了又如何?嫁的人不对,戴对了一支钗又能改变什么?
李淳拿起那支钗,替她插在云鬓里,轻轻拍拍她的脸颊“笑一笑,莫叫下人看见新夫人愁眉苦脸。”
念云只好努力撑出一个笑容来。
原以为不过是拜见太子和王良娣两个,没想到到了东宫的正殿承恩殿才发现,大殿里坐了一大圈人,让念云小小地吃了一惊。
太子李诵身旁的座位空着,两边的下首坐的全是女子。念云暗暗扫视了一圈,有一十八位,姹紫嫣红,争奇斗艳。
想来那些都是太子的姬妾,论身份地位比念云要低,所以她不必给她们奉茶。但论辈分她们又都是李淳的庶母,所以念云进来,她们也不必站起来同她见礼。
被这么多的女人用各种各样的目光打量、审视,念云有几分不自在。李淳悄悄地拉一下她的衣袖,她想起来,要按照先前教习姑姑所教的礼仪,目不斜视地给太子殿下奉茶。
太子接过,徐徐饮了一口,放在旁边的几上,对她吩咐道“给良娣奉一碗茶吧。”
东宫没有太子妃。早在六年前,太子妃萧氏就因为她母亲郜国公主而被迫与太子离婚,并被圣上囚禁。两年前,郜国公主去世,萧妃也被赐死。
此后,太子妃之位一直虚悬着,王良娣因最受宠爱且陪伴太子的时间最长,成为实际的东宫之主。
萧妃没有生育儿女,李淳是太子的长子,乃是王良娣所出。
念云深吸一口气,接过丫鬟手里的茶,在丫鬟的指引下,恭恭敬敬地给右边下首第一位的王良娣奉了一碗茶。
王良娣尚未开口,她下首的一个绯色衣衫的女子却笑道“郡夫人果然是好颜色,难怪良娣姐姐老早就要去结识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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